而就在飞机降落前,得知我是第一次来里斯本,邻座的葡国爷爷一脸神秘地和我说,里斯本的样子要取决于你如何走进这座城。像我这样飞机上的旅人,看到的是一张扁平的地图,海陆蜿蜒交织,整个城市像是刚从特茹河打捞起来的房子的集合;火车上的旅人一出火车站便已置身葡萄牙的心脏却不自知,因为无法看清楚哪怕这个城市的一小半;从海上来的旅人毫无疑问是最幸运的,他们也许能看到诗人费尔南多·佩索阿曾描绘的景象:“里斯本,即便是远远地看来,也像是在美梦中升起的幻境一样。在亮蓝色天空和金色的太阳底下,里斯本的轮廓那么清晰。教堂顶、塔碑和老教堂耸立在无数房屋之上,仿佛远远地预示着这是个明亮的场所……”
诗人和诗是我后来自己研究出来的,当时的我只知道,我一定是遇上了葡萄牙文艺老大爷……
“活的历史”,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形容里斯本给我的印象。
第一次走在里斯本的街头巷尾,除了有种莫名的熟悉(大概要归功于曾经去过四次的澳门……),整体感觉是掉进了一个时间的琥珀。
在我去过的历史名城中,鲜有哪个城市的历史感像里斯本这样“活生生”。大多数古城里,无非是有几个收门票的历史建筑,人们跟着旅行团从大巴上一拥而下,挥一挥相机,只带走几张相片。这个情境里的历史,像一头被阉割的野兽,完全没有脾气,默默地蹲在游人相片的背景里打盹。
但是里斯本不同。12世纪盖的教堂现在仍旧是里斯本的主教堂;百年蛋挞店的厨师还在里面懒洋洋地做着蛋挞;亮黄色的叮叮车不厌其烦地穿越着里斯本;无处不在的马赛克道路和18世纪的人脚下的一摸一样;而如果你漫步道拉多雷斯大街,会疑心迎面走过来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佩索阿。
历史在这里如此稀松平常,你不需要用照相机去捕捉它。野兽就在它自己的草原上奔跑,而你,这无数代人中某一代中的某一个,不过是它奔跑中来不及看清并被远远甩在后面的一只昆虫而已。
“秩序”和“缤纷”这两个看似互相矛盾的词,用来形容里斯本再合适不过。
里斯本的“排队”秩序有时是丧心病狂的:出租车司机“拒载”我,只因为他没有排在出租车的队伍里;偶尔站的靠近某条队伍,一定会有人问你是否在队伍里,以防自己插队。
但里斯本的秩序又是“缤纷的”:几乎听不到汽车鸣笛。仅容一车可以通过的巷子里,行人往往走了很久,猛然回头才发现有一辆客气的车默默跟在后面;地铁里不需要“排队”,人们也会顺序上下,不会有人蓄势待发如虎,稍有空隙就推开别人往前冲。最感动的是,这里永远是车让人,即使是你不小心闯了红灯…… 在超市买完东西,每个人都会对收银员说,谢谢。而我,经常是那个唯一没有说的,就像一个来到君子国的小人,倾慕又不自在。
里斯本不赶时间
还记得刚出机场,里斯本迎接我的那一抹光线,走进去让人害怕。那种逼人的明亮,让我忽然就想起狄金森曾说,四月的某一天,她住的那个小镇鸣钟只为了提醒人们当天的夕阳很美……我想如果可以,我也愿意“开一扇干净的窗户,折射低飞的阳光”,提醒自己阳光也是一种赐予。原以为只有自己这种来自中国的异乡人才会对这里油画儿般的天气“少见多怪”,事实上,当地人也完全没有浪费这种上天的馈赠。人们貌似都没把里斯本太当回事。居民并没有因为自家房屋墙壁斑驳就羞于见人,他们无所谓地在首都过着乡村般懒散的生活。什么经济危不危机,更多时候,他们只是把皮肤交给温暖的太阳或海水。不论是在公园躺着晒太阳还是沿着河边跑步,亦或是坐在咖啡馆闲聊一下午,每个人似乎都在用生命告诉你:我们里斯本不赶时间......
艺术是另外一个政府
虽然里斯本从来不缺博物馆,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博物馆寄身于或新或旧的建筑里:缆绳博物馆、马车博物馆……任何东西在这里仿佛都能找到自己的前生今世,但里斯本的艺术气息却是弥漫在这城市的每个角落。随处可见的涂鸦,很多来自里斯本的涂鸦协会,艺术也是城市建设的一部分。在里斯本随处可见这样的民间艺术家,简单,真实,与世无争……行为艺术更是家常便饭,好像真的“不疯魔,不成活”……在里斯本,艺术就像是另外一个政府,用不一样的方式“引领”着人们的生活,影响着整个国家。五月,天高,人不躁……
一切都好,只缺烦恼~~